「歡迎來到歌唱沙龍!」

我在世新傳播學院視聽傳播系(現在的世新大學廣播電視電影系)當廣播組助教沒多久,就覺得自己應該設法取得一些廣播節目製播經驗,否則只能教學生用器材,很快就沒戲唱了。

也因此,我更覺得我有必要趕快開始做節目,這樣就算不能真的教學生什麼,起碼也可以了解他們製作節目所遭遇的種種,從而相互切磋學習。於是我就上了四樓電台去找電台老師們。素蘭老師查了節目播出時段之後,給了我一個周六傍晚半小時的時段。於是乎我就開始籌劃生平第一個屬於自己的廣播節目。

當時的世新電台是個小功率的教學實習電台,只有AM729一個波段。播出的節目除了電台老師負責的以外,都是由學生製播。製播學生未必是廣電科系的,也有其他科系的學生。(好比說我的高中同學老王當年就曾製播過節目,只是那時我還沒到世新任職)許多學生製作得有聲有色,絲毫不遜於外面商業電台的節目。

據我所知,一般的學生要在電台開節目,必須要提交節目企劃書;然而我雖是菜鳥卻也是教職員工,因此電台的老師們省略了此一程序。但我還是跟她們討論了一陣,以決定我的節目性質。

我從國小開始唱合唱團,大學時代有不少演出經驗,像是台北的國父紀念館、社教館、國家音樂廳等地方都曾演出過幾回,退伍後也繼續參加幾個業餘合唱團的練習與演出,對歌唱藝術相當有興趣。因此決定從這方面著手。反正雖然我當時年紀也不大,但是搞流行方面的主題肯定拼不過青春學子們,做藝文節目也比較符合助教的身分。

於是我的「歌唱沙龍」節目就這麼誕生了。節目是預錄的,內容以歌唱藝術,尤其是合唱方面的相關知識與音樂分享為主,也穿插一些相關的藝文活動資訊。由於當年合唱音樂的CD多半是國外進口的,因此電台也就不會有試聽片(註一),絕大多數都得靠我自己的小小收藏來撐場面。好在節目時間短,每次播個幾首,倒也可以撐好一陣子。

當年初生之犢不畏虎,也曾嚐試過一些比較特殊的做法。好比說一般的片頭都是固定的音樂加上一句slogan再加上節目名稱、主持人等等的固定模式,我則試過每次換用不同的音樂做片頭。理論上講,這樣無法讓聽眾朋友因為反覆聆聽而建立起固定印象,不太符合品牌行銷的基本原則;但或許這樣的另類手法也會讓某些聽友印象深刻。不過因為我們從來也沒做過類似的調查,所以也無法印證我這樣的嚐試到底有沒有正面的意義。

還記得第一集節目播出時,我跟胖胖正在國家音樂廳對面的中國音樂書房買CD。那天我還特別帶了小隨身聽。當耳機裡傳出不太清楚的音樂與自己的聲音時,我們還真的有幾分興奮呢。只可惜當年的節目錄音都沒有保存下來。

從小到大我都很內向,要我站起來問問題或者發言都渾身不自在,說話課演講課更是前一晚就失眠,從頭一路抖到尾。大學時雖然參加過許多合唱或歌劇團演出,但若有親朋同學私下要我開口唱些什麼,我也同樣是能推就推。照理講,這樣的個性應該不適合做電子媒體。但實際狀況卻出乎我意料之外。一開始做節目的時候,我幾乎把所有要講的話都寫成稿子照唸;後來漸漸熟悉了,開始可以只寫大綱;再後來,只要帶著參考資料,並且事先找好要談的部分,做個記號就差不多了。

這個小節目的製播,除了為我奠定了後來主持不同類型的廣播節目,乃至於涉足電視新聞編採甚至播報的基礎之外,也讓我意外地發現:跟麥克風或攝影機講話,與跟人講話,尤其是站在台上跟一群人講話是大大不同的。我可以很自在地關在錄音間鬼扯,或者拿著麥克風面對攝影機報導,但許多口才比我好的人卻剛好相反,碰到麥克風就發抖…

雖然是個藝文節目,相對來講比較平淡,不過還是曾鬧過一次小笑話。我的節目都是錄播,做久了覺得跟聽友似乎沒什麼互動,因此想仿效一些現場節目,用一些猜謎或者有獎徵答之類的活動來炒熱氣氛。有一次剛好我所屬的合唱團(註二)要在國家音樂廳辦演唱會。我除了在節目中宣傳活動訊息以外,也宣佈提供兩張免費入場券給聽友來函索取。

從那集節目錄好之後我就很緊張也很期待。然而一直到節目播出後,乃至於演唱會結束後,都沒有任何聽眾來函。後來我才注意到:一般有這種互動性質的活動,都要在節目當中反覆提反覆講,而且要一再重複信要寫到哪裡、註明參加什麼活動之類的細節;而我當時完全沒經驗,事先也沒有請教電台老師們,因此只在節目當中提到兩次。結果當然效果不彰囉。不過好在我並沒有一直留著這兩張票,隔周節目播出後我就自行處理了。

我已經記不清楚這個節目播了多久,很可能是一學期或者半年。雖然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收到任何聽友的回應,但這不但是我生平第一個廣播節目,也是唯一一個從主題到名稱到內容全部按照自己心意做的節目…

註一 唱片公司通常會贈送新發行的唱片給電台做為促銷宣傳用,一般電台規模再小也會收到不少試聽片,若是知名主持人的話,唱片公司宣傳更會指名贈送給主持人個人,希望能夠盡量安排播放。好比說上次提到,警廣的周寧老師帶我參觀他的「周寧時間」現場節目時,他就是用拉行李的小拖車拉著一車(總有廿、卅張吧)唱片公司宣傳送的試聽片到播音室的。

註二 我在退伍後參加了由蘇慶俊老師創辦的,以西方合唱音樂與台灣本土歌謠創作為主的福爾摩沙合唱團,以及由成明老師創辦,以中國民謠、藝術歌曲為主的成明合唱團。當時那場演唱會是成明合唱團的演唱會。

媒體生涯的起點

寫了幾篇當年做廣播的種種,開始喚醒當年的回憶。乾脆講講我是怎麼踏進媒體這行的吧。

快退伍的時候,我就開始找資料,思考到底以後要做哪一行。原本家裡的安排是希望我能夠申請學校赴美留學順便「就近看管」小留學生老弟,但自忖不是深造的料,加上當兵操勞到極點,實在也沒有心力好好讀書,因此修書一封向雙親報告,暫且不打算升學的想法,所幸也得到父母的諒解。

我大學唸的是圖書館與視聽教育。當時絕大部分同學都打算(或已經)在圖書館界服務,但初生之犢的我對於圖書館員職務興趣不大,視聽多媒體教育方面當時除了學校單位以外出路也有限,因此我也沒有仔細考慮。

我喜歡寫作,因此考慮應徵報章雜誌編輯;但是查詢相關資料,並且詢問已經在擔任編輯的同學(女生免當兵就有這好處-早兩年投入職場)得知,編輯工作一來薪水不高,再者從事的主要是邀稿聯繫編校等工作,跟文筆其實關係也不大。因此雖然仍列入考慮,但就不擺在第一志願了。

有鑒於我的一些無厘頭文案標語經常獲得親友長官等非專業人士好評,因此創意寫作也引發了我的興趣。所以退伍前我決定,以廣告公司文案、創意等相關工作為重點,同時也不排斥一些公司行號的儲備幹部工作。

退伍之後找了約莫三個月吧。工作機會不是沒有,但是卻沒有真正適合的。就在開始氣餒之際,接到了老同學Leico的電話,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她剛上任的機構工作。

Leico是我大學同學,住在永康街附近,離我家步行十分鐘之內的距離。大一我們又都是搭校車上學,所以算是熟朋友了。她原本是世新專科畢業,後來插大轉到我們系上,除了本系以外,一口氣還拿了日文輔系學位。她在我當兵那兩年出國深造拿了碩士,此時應聘回剛升格為學院沒幾年的母校當講師兼系秘書。

「斑尼鈍,你要不要來我們系上當助教?」

「助教?…」為什麼會找我呢,正納悶著:「你們那是什麼系啊?」

「視聽傳播系,分廣播、電視跟電影三個組。電視組跟電影組都找好了,就差廣播組。」細談之下才知,原本這裡的助教都是本校畢業的資深校友,但由於那年新修訂的大學法規定,大學的助教必須有學士以上學歷,而世新當時所有的校友除非去外頭深造拿學位,否則都只有三專或五專學歷。因此那些經驗豐富、學有專精的先進們,礙於規定必須離職或轉任其他行政人員。

「我一天廣播也沒做過啊…」

「你以前在系上不是管錄音室嗎?這些器材你沒問題,暑假來學一學就行了。」Leico 鼓勵我。我的確在大三大四兩年負責過系上錄音室的助理排班與器材管理訓練等事務,也有兩張系主任發的證書,但距離正式站上講台教學生,似乎還有一段距離。

「放心吧。世新有廣播電台,到時候請電台老師幫你惡補一下就好。」於是我就請同學代轉履歷表給系主任以安排面試(雖然是同學邀請,但不是「保證就業班」,還是要正式interview通過才成)。

面試順利通過了,趕快走馬上任。報到第一天,李秘書(Leico的正式職稱-現在她也算是我的小老闆,不能沒大沒小)帶我四處認識環境,並且領我爬上位於我們學系四樓的電台。當時的台長莊教授同時也是ICRT的經理;另外有三位老師也都是世新廣電出身,除了要教學生相關課程以外,也在世新廣播電台(AM729,小功率的調幅社區電台)擔任節目主持人。其中素蘭老師是最資深的講師,還有馮安、倪可兩位音色甜美的助教主持人(註一)。還有另外一位工程師陳老師,是軍中服務多年的退役工程師,負責器材的維修保養。

倪助教排了約莫一小時,教我所有廣播錄音器材的基本操作。接下來,我就趁開學前幾個星期,在行政業務以外的餘暇,找時間摸熟所有器材,並且猛K廣播製作實務相關書籍。

開學之後,本人就以廣播組斑尼鈍助教的身分,負責大一新生的初級廣播製作實習課程,與廣播實習教室登記使用等相關事宜。

雖說是臨時抱佛腳出來的,但那時剛退伍,當排長訓話帶兵的經驗猶在,而廣播基本原理我在讀大學時也學過一些,加上嗓音低沉聽起來是有點像吃廣播飯的,因此帶起大一實習課來基本上還有模有樣。只是面對大二以上的學生,就多少有點心虛了。

儘管是學生,但世新原本就是極富盛名的新聞傳播專業學校,很多同學在學期間就有豐富的實務經驗(註二),更別說有些是已經在業界服務,抽空重回校園拿學士學位的專科畢業生。因此對於大三大四學生,基本上我都是以相互切磋的心態來面對,使我從中受益不少。

另一方面,我也因為擔任助教之故,有幸認識了幾位老師。好比說當時在警廣知名的晨間主持人周寧老師,就曾經帶我跟胖胖去警廣播音室現場參觀他主持節目,也對我學習廣播播音方面惠予指導;另外我更透過一位亦師亦友的大四同學牽線,認識了與這位同學搭擋主持的前中廣名主持人閻大衛老師,幽默風趣的閻老師後來甚至慨然拔刀相助,答應擔任我婚禮的主持人…。

當然啦,光是會機器或者會唸稿是不夠的。沒有實際做過節目,怎麼能教廣播科系的學生?因此雖然我帶實習課已經漸漸上手,但還是覺得應該實際做做看,而不只是紙上談兵。

於是我就跑上四樓去找素蘭老師,請她幫我排個時段主持節目。我就這樣開始了我的廣播生涯、媒體生涯…。


註一 這兩位助教的正職是電台行政人員,但由於也擔負了相當吃重的教學工作,因此一般師生都稱她們為助教。她們二位各自都要在電台值班播報,同時也搭檔主持一個節目,叫作「安可時間」。我猜她們的藝名應該就是從這節目來的。這也算是傳統廣播人的命名方式之一。

註二 當時學生之中就已經有在電台或電視台擔任主持人或記者的;甚至還有人已經拿到金鐘獎;也有在演藝界開始嶄露頭角的,好比說我進去那年剛畢業的一位「黃子佼」同學,他的作品錄音帶剪輯緊湊,毫無冷場,比起多數真正的商業節目猶有過之,就令我印象非常深刻。

箴言慧語的故事

我在福音電台除了主持過青少年現場節目以外,另外也曾製播過一個深夜節目。

那個節目是我一人擔綱,從製作到主持都是一人完成。雖然不是現場,但也是蠻特別的經驗。還記得當年政府才剛開放設立新電台(我們這電台就是當時新設立的小功率社區電台,是開放後的第一批),大部分人還是習慣老字號如中廣、警廣的節目風格,因此在製作節目時,也會參考這些電台的經典節目。

我這個節目呢,當初電台主管就告訴我:就像李季準的知性時間那樣。

在我們那個年代,李季準先生是名滿天下的廣播前輩,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沉穩的口白加上簡短雋永的心靈小品,搭配寧靜柔和的音樂,的確是夜闌人靜之時,獨自沉澱心靈的良伴;而我這個節目,假如能達到李先生的五六成效果,那就真的是初出茅廬的我極大的榮耀與鼓勵。

節目的名稱是「箴言慧語」,顧名思義就是把聖經中的智慧介紹給大家,讓聽眾能夠認識並且應用來自天上的智慧。而不管只是單純地寧靜心靈,或是運用在立身處世,都希望能夠使聽友得著一些收穫。這個節目是在週間每日午夜十二點播出一小時,形態就與前面所述的「知性時間」相類似,單純地分享小品與音樂。由於是福音電台,因此我所挑選的題材,絕大多數都是取材自一些靈修書籍,好比說荒漠甘泉、慈繩愛索等等;此外,也廣泛地從報章雜誌中尋找發人深省的勵志題材。音樂方面,除了電台本身的大量東西方聖詩演奏曲之外,古典音樂乃至於電影配樂演奏曲等等,也都成為我節目的一部分。

這個節目是在我先前的青少年節目停播之後開始的,後來也曾有一段時間,我白天主持股市財經分析,晚間則在此分享心靈小品。相對於財經新聞節目的快節奏,這個節目講求的是舒緩寧靜。因此在自己的心情上以及話語的呈現上,都需要注意有所調整。

當時我每周會抽幾天去電台錄音。程序很簡單:到電台資料庫找CD選曲(或者自備適當的CD),填寫播出程序單,註明要播出的日期、節目大綱與曲目(包括曲名、唱片名稱與出版者-電台要付費給原發行機構),然後帶著這一大疊CD、相關的片頭或插播MD、預先準備好的文字資料以及盤式錄音帶(沒錯,那時候還用這玩意!)到分配給我的錄音間。

這家電台的錄音間是很舒服的地方。因為是新成立的電台,器材也好裝潢也好都相當新穎整潔;由於需要有良好的隔音,因此門一關上,就成為獨立的世外桃源;台北濕氣重,為了維護器材與磁帶,空調也是全年無休地恆溫運轉。坐在舒服的大型旋轉辦公椅上,一不小心還真會打起瞌睡呢。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很機械化了:裝好盤帶,按照播放順序把前兩首要播放的音樂CD分別裝入一號與二號CD Player 並且設好要播放的track;把片頭與第一段插播(非營利電台沒有商業廣告,只有電台本身的相關節目與活動宣傳插播)的MD分別放入一號及二號MD Player,然後把各音軌的音量調好,最後戴上耳機。當然啦,文字稿那時候已經擺在面前了。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按下眼前的盤式錄音機遙控開關(盤式機很大,通常都不會裝在控制台旁邊,而是另外安裝並用線控盒操作),機器開始運轉。先讓它轉個幾秒,再按下Mixer上面,播放片頭那台MD Player所屬音軌的ON鈕,並且按下MD Player的Play鍵開始播放片頭。

後面的程序就都很類似了。該講話的時候就把麥克風那一軌的ON按下,話講差不多就放音樂;音樂播差不多了若要fade out就把音量慢慢拉小;講話時若要音樂襯底就同時On Mic與CD,不過把CD的音量小聲點,話快講完再慢慢推上去。播音樂時的那幾分鐘,就把麥克風按掉,然後換CD片或MD片,並且cue好接下來要播的曲目,預備下一段的稿子,甚至出去喝水上廁所打電話…。

由於是錄音節目,所以這中間忙過頭了(好比說出去聊天吃泡麵太久了)也沒關係,回頭停機找到剛剛應該銜接的地方再來就可以。當然這種情況沒有那麼多,因為一來駕輕就熟,已經很習慣於邊做其他事情邊留意錄播時間,再者我都是晚上才去錄音,電台除了值班人員以外都下班了,自己也沒太多事情需要連絡處理,所以聊天或打電話的情況不是很多。

做這樣的節目當然緊張程度比起現場新聞要紓緩得多了,也可以在錄音過程中放鬆自己,甚至也透過自己播出的內容給自己啟發與反省;但是這樣的節目也有它的難度所在,因為必須要有源源不絕的內容,不管是文字也好音樂也好,都不能太過重複,因此「找材料」就成為這類節目製播的首要挑戰。

一般的心靈小品節目的取材比較廣泛,同時商業電台也比較容易尋求出版業者或作家的合作;我們基督教小電台在這方面就比較受限,雖然播出內容未必非得局限於基督信仰,但是至少其他宗教的相關內容我們就不便採用了;唸書唸報紙的情形也要盡量避免。而在準備文稿的同時,假如沒有經過相當程度的編輯改寫,而只是照章誦讀的話,即使是屬靈書籍,也不能忘記告訴聽友出處,以免侵害著作權-即便如此,也還是得注意比例原則,不能唸得太誇張。

這個節目播出多久我已經不記得了,差不多也有一年光景吧。雖然是比較靜態、單純的節目,製播費用人力也較少(主持費也比先前那個談話節目少一半),但依舊給了我一個不同的體驗,以及一段美好的回憶…。

這裡提供兩段錄音,分別是插播的(其他)節目預告,以及一小段節目內容。這段內容也是誦讀文章,好像是一個人在文革後寫的,詳細出處當時知道,但資料沒有帶來美國,現在已然忘得一乾二淨。(這段播出的前後有沒有交代?我也已經忘了,因為我只保留了這段,沒有整集節目的錄音…)


 


 

*由於這個電台是非營利機構,所以我想在此分享片段應該沒有關係;上一個財經新聞節目是商業機構製播的,所以才不便公開,設定密碼開放給少數老友。敬請諒察。

 

我的現場Call-in廣播經驗(下)

接下來我們就要快速地將這些新聞排序分類並且篩選。由於兩家報紙性質雷同,報導的新聞也大同小異,因此就要加以篩選取捨。

七點鐘一到,主播的那位就打電話到我們老大家中,以連珠炮的速度將手中的新聞逐一讀給他聽。咱們老大那時通常也已經看完兩份報了,所以我們只要唸一兩句,他就可以明確地告訴我們要或不要;而要播的當中也得挑出重要的,做為第一段新聞分析的題材。

當然啦,假如我們把該選的新聞給漏了,這時候就很可能被還在犯起床氣的老大質問…

新聞選好之後,就是決定第一段的新聞分析題目。老大會先問今日講員是誰,再根據講員專長與特性來命題。有些講員給他大概的題目就可以充分發揮;有些人惜字如金,必須要多列幾道題目;有些則是抓不太到重點,需要循循善誘且在適當時間果斷地切斷電話…。

在我任職初期,經常會抓不到重點甚或漏新聞,不過隨著經驗累積,後來選的新聞通常八九不離十;有時候老大沒睡好,乾脆就直接交代我們:今天你們自己弄吧。

掛斷電話之後,緊接著就是打電話給受訪講員。這時候我們就會把剛剛跟老大決定的新聞題材與訪談題目與講員溝通,並且叮囑他們等下電話連線時間。有時候講員出門在外,則需要他們以Call-in方式打進來,那時間就更不能搞錯了。(其實我們這節目並沒有接聽聽眾Call-in電話,我之所以將之列入我的Call-in經驗,就是因為有時候需要講員打進來。)

假如陰錯陽差找不到預先約好的講員,我們就得請示老大看他能否幫忙,或者找社裡幾位名嘴主管,好比說當時的梁社長、副社長老謝或者林總編,拜託他們跨刀相救。

接下來是排序及順稿。報紙新聞都是書面語且字跡細小,我們必須要在紙片上以誇張的字體與符號標明誦讀的起點與終點,把不要唸的徹底劃掉,並且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改字順稿甚或補充些資料。如果前面程序都順利的話,此時約莫七點四十分左右,也是我們比較輕鬆的時間,溫奶茶與三明治,多半就是這時候下肚的。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估算手中的稿量。每天新聞數量都不同,我們的採訪錄音長度也不同,因此要算準手上有多少稿,從而決定讀稿的速度,以及給連線來賓講話的時間。通常我們都會預先給講員固定時間,但由於是現場節目,因此還是可以視狀況予以拿捏。

稿子都弄好了,就把文具收回置物櫃,剪得破破爛爛的報紙摺好。七點五十八分,我會伸個懶腰,上個廁所;五十九分半左右進播音間坐好,並且撥電話給等會兒要新聞分析的講員,並讓他在線上稍候。這電話還不能太早撥出去,以免對方不耐久候掛斷,或是東等西等因而分心甚至跑開。通常就是撥通確認接電話者就是講員之後,剛好可以讓他聽見電台八點整報時與台呼使對方安心。

八點整,播過正聲調頻台台呼之後,就會播節目片頭以及兩三則廣告。然後就該我們上場了。首先播幾則剛剛挑的要聞,然後就是快速地介紹來賓姓名及頭銜並切入主題,一點不囉嗦。好比說:

「歡迎收聽XX月XX日的『財經理財頻道』,我是斑尼鈍,為您提供今天的國內外財經要聞。… 針對以上的重要新聞,為您現場電話連線新聞分析的是:中華經濟研究院的馬凱教授。馬教授您早…」

這時候除了看講員的學問跟口才,也要考驗主持人的臨場反應。有些人在先前電話溝通時可以講得頭頭是道,實際上線卻講不出幾個字;這時就必須要追著問、逼著問,非要讓講員講得差不多一點;而如果連線出狀況的話,第一主持人就得不動聲色地先繼續播其他新聞,第二主持人則跑出播音室去打電話找來賓;假如實在連絡不上的話,要嘛就繼續播新聞把時間拖過去,要嘛就打給老大請他上節目開講。

幾個題目來回之後,謝謝講員掛斷電話,繼續播其他的財經要聞。然後在進廣告時預備下一段的產業要聞。假如是播錄音的話好辦,同樣地播個幾條新聞之後進錄音;若也需要連線的話就如法炮製,趕快打電話。第三段股市分析大同小異,只是連線解盤的對象通常是證券投信投顧業人士;當然也有事先沒約到甚至臨時找不到人,打給社裡的分析師甚至主管的情況發生。

最後一段個人投資理財單元也差不多,只是不需要播新聞了,直接講前一天寫好的引言,再請來賓發揮就好。連線出狀況的話,主持人先講些五四三,好比說社裡的金融投資講座、演講活動預告等等,另一人照樣去找來賓;不過由於是比較軟性的主題,且節目已近尾聲,所以實在接不通也就算了,早點結束節目進廣告無妨。剩下的時間,正聲的音控會幫我們墊檔播音樂,直到九點整台呼為止。(八點到九點時段是我們的,所以就算我們沒節目沒廣告,電台也不能提早播他們的節目或者廣告。)

一小時節目完畢,細胞通常死一大半。出了播音室,跟陸續來上班的正聲電台朋友打招呼,然後搭計程車回公司。那時別人才剛到班呢,我們已經忙了幾小時,快要打瞌睡了…

我的現場Call-in廣播經驗(卡)

前面講得正經八百,接下來要聊的是實際採訪播出過程。保證超乎您的想像!

為什麼叫做「卡」?因為又臭又長一次講完怕大家受不了;但已經說是上中下了,因此就在「下」裡面再分上下吧。「下」中之「上」,那就是「卡」囉。

通常我們會在前一天下午錄製第二天要播的產業分析與個人投資理財單元。前面曾提到過,我任職的這個機構是個平面媒體,因此基本上是沒有任何專業錄音器材的。但是沒關係,我們土法煉鋼,照樣「人定勝天」。

我們這個部門除了做廣播電視以外,也承辦社裡的金融投資會員講座,因此辦公室就在頂樓的演講廳。演講廳左邊是我們的辦公室,右邊則是一間附有簡易廚房吧檯與KTV設備的包廂。不辦活動時,這包廂就是同仁們睡午覺的好去處。

我的電話採訪,就是在這包廂裡進行。包廂裡的電話接線盒上我們自己另接了一條線,把銅絲拉出來,用膠帶接上一個平常耳機用的立體聲插頭,然後插在MD的錄音孔。當約定的採訪時間來臨前五分鐘,我就把可錄音的迷你光碟機  (Mini Disc, MD) 帶進包廂,然後關上門,插上機器,再打電話給約好的講員,開始錄音採訪。

MD機可以用手動方式分段。於是我們就在訪談後戴上耳機,將要剪掉的部份分出來,然後按delete剪掉。每剪一兩小段就要按一次Finalize等於是存檔,原因是MD機一旦斷電,檔案就會回到存檔前的狀態;因此假如一不小心刪除了不該刪的部份,把插頭拔掉就行了。

剪接如此老土,現場播出總該虎虎生風了吧?錯啦!

節目是早上八點播到九點,通常我約莫五點四十五分就出門,直奔位於重慶南路的正聲電台… 對面的7-Eleven。倒不是去買早點(早點我都在隔壁的美而美買一個三明治加一杯小溫奶(茶),後來除非我要換口味,否則老闆娘看到我就知道了),而是買工商時報和經濟日報。

帶著兩份報紙過馬路搭電梯上電台,那時通常還不到早上六點半,電台裡只有輪值夜班的主持人在。通常也就是這位幫我們控機。我們打過招呼後,就把待會兒要播放的MD(每個採訪一張)以及播出Rundown(程序表)交給這位主持人。

我們是跟電台合作節目但不屬於電台員工,所以電台沒有我們的座位。好在我們作業時間早,因此我們都是固定佔用兩位通常較晚進辦公室的新聞部記者的桌子。

接下來的程序您絕對想不到!看好了!

我跟搭檔同仁兩人,每人都買了一份工商一份經濟。進到辦公室先到置物櫃拿出我們的傢伙,然後開始預備新聞稿。「傢伙」很簡單:原子筆、美工刀、切割墊板、口紅膠,以及事先切割好的,約莫半張Letter size大小的紙片一疊。

接下來,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看報紙。一個人負責看一份。我們看報紙跟常人不一樣,首先,我們只看幾個重要版面,工商服務或者理財資訊之類的直接跳過;其次,我們只看每則新聞的頭兩段,假如覺得重要,就用原子筆大大地圈起來。

整份看完之後,就把剛剛圈起來的段落割下來,貼在小紙片上-何以每種報紙要買兩份的原因就在此:假如同一張報紙的正反面都有重要新聞的話,就拿出另一份來剪貼。工商經濟的重要新聞就這樣濃縮在我們手中了。著作權?對不起,那時候好像沒人在意-其實現在的廣電媒體也經常是拿報紙充數,不是嗎?(待續)

我的現場Call-in廣播經驗(中)

上次講到晚間青少年談心節目,這次就來說說晨間財經新聞股市分析節目吧。

因著福音電台的主持經驗,我稍後進入了一家權威的平面財經媒體作廣播。

聽起來似乎很奇怪,但實際狀況是如此。當時這家媒體的招牌是一份深度探討政治社會議題與財經股市的月刊,但是也有一份每日下午出刊的股市財經報紙,一本綜合周刊、一本投資周刊、外加專門介紹有典藏投資價值的藝術品月刊;此外,該媒體也跟老字號的正聲電台合作一個周一至周六早上八點到九點的財經新聞兼股市投資分析現場節目,後來也跟華視合作了一個傍晚播出的,迷你型的當日股市分析節目。

那時也是因為朋友介紹而得知,廣播節目兩位主持人之一調到新成立的綜合周刊去了,因此需要請一位主持人;我也因此跑去買了平生第一本該月刊,在廣告欄確定此一徵才詳情。但當我去應徵時,兼管廣播節目的日報副總編劈頭就問了我幾個股市投資問題;一問三不知之下,他很不耐煩地說:

「你到底懂不懂啊?什麼都不懂也跑來應徵?」

我也直話直說:「你們廣告說要有財經『或』廣播經驗,我不懂股市但有廣播經驗啊!」當然我也不是那種喜歡跟老闆對幹的人,因此我也補充:「雖然我不會,但是只要有機會,我很願意學!」

於是這位面惡心善的老大就錄用我了。一開始,我是跟當時的主持人,也是大我兩屆的淡江學姊搭檔,幫忙連繫電話採訪,準備播出資料等等;後來電視節目開播,外型亮麗聲音甜美的學姊便將重心移往電視,我則與另一位新進的女同事主要負責廣播節目。這位女同事年紀雖輕,但也是廣電科班出身,同時曾在有線電視財經頻道當過記者,外形口齒都相當出眾。

因此,半路出家的斑尼鈍,也就有機會從各路英雄中學得不少寶貴經驗。

這個節目比較複雜。一個小時的節目大致分為幾個部份:當日影響政治社會,尤其是股市財經的新聞概要與專家連線分析、當日產業要聞與分析、股市開盤前分析以及個人投資理財資訊介紹。

由於是股市財經節目,因此前一天下午就得預備次日早上的節目。新聞當然是要播出當天才曉得,其他像是產業分析的題材與分析內容、股市盤前分析題目,以及個人理財主題與採訪題目,都是在前一天預備的。有時候產業分析與個人理財也都得用電話採訪方式預錄。

那時我是股市大外行,雖然社裡有許多財經記者,乃至於堪稱全台一流的股市分析師(那時還沒有「名嘴」這稱號,但社裡的幾位分析師,無論是報上的分析稿,或是演講座談會等等,都廣受股友好評)可就近求教,但仍然會鬧笑話出狀況。解盤題目被老大退件就不說了,還曾經發生過電話連繫約人作連線,才發現根本找錯對象,好比說該找「證券」業者卻去問「票券」業者之類的。雖然這些業界主管或學者專家們多半很親切,但電話這頭的我卻經常羞愧得無地自容。

講到受訪者,我們有一份世代相傳的名單,橫跨產官學界,上面註明了每位講員的職務、專長以及適合訪談的單元主題;而我們也會注意在媒體上曝光過的人物,假如適合的話就主動聯繫,設法納入固定訪談講員陣容;反之,假如講話空泛或者「市場味」「江湖味」太重的,我們也會減少採訪次數,甚至從名單中剔除。

除了個人理財投資單元是有業者贊助,部份時段講員由業者指派,其他包括新聞分析、產業分析、股市分析等幾乎都是找這些產官學界人士,而且難能可貴的是:我們不給他們任何酬勞,而開口詢問酬勞的情況也幾乎沒有。或許是因為他們也很肯定我們的專業權威吧。

記得當時曾採訪過的業界或學界知名人士不少,有些人後來也更上層樓,成為全國知名人物。業界菁英就不提了,學界人士如後來的政大商學院院長周行一、新聞局長鍾琴(當時是研究兩岸問題的學者)、出任立委的殷乃平、李桐豪、劉憶如、邱毅等等,當時都曾有過訪談機會;尤其幾位政大與中華經濟研究院的學者,言之有物之外配合度又高,幾乎每隔兩三個星期,我就得跟他們隔空對談一番,請他們開講重大產經事件或政策對台灣經濟乃至於股市的影響。

當時我們的分析也有尖銳的一面,但卻純粹是從政策面或市場面分析,而不像時下的廣電節目那樣的八卦爆料;而每位講員的風格也各有不同。好比說周行一與李桐豪兩位教授,講話條理分明且字正腔圓還帶磁性;殷乃平教授則有條有理、不慍不火;邱毅教授雖不似現在那麼火爆,但當年就已經口若懸河,且時間掌握恰到好處…。而無論個人風格如何,這些專家學者幾乎都很客氣,當我與他們電話溝通題目時,都不厭其詳地提供意見,甚至當下就對我這大外行解說起來;偶爾採訪或連線出狀況時,也會對我這小主持人說明甚至道歉。令我感受到真正的名家風範。

當然,後來當中有些步入政壇或進入商界高層,給人的印象或公開表現可能跟當初不太一樣。這中間的轉變或許不是局外人所能理解,但無論如何,至少在我當年製播節目的短短一年多,我從這些前輩先進身上的確學到了不少。

我的現場Call-in廣播經驗(上)

記得十多年前,我曾經有機會在台北主持兩個現場call-in廣播節目。

第一個是在一個區域性的基督教電台的青少年談心節目,跟一位大我沒幾歲,但廣播資歷豐富的主內姊妹-紫玲合作主持。她在「救恩之聲」等電台已經有多年製作主持經驗,雖說是福音電台主持人,但不管聲音甜美度也好,國語之字正腔圓也罷,跟商業電台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個節目由於是針對青少年,因此來賓也好、話題也好,都跟時下青少年關心話題,好比說升學、嗜好、同儕親子相處,甚至戀愛等有關。所以我們兩個就要設法裝年輕,以便在談笑中為青少年朋友提供正確的生活觀與價值觀。

記憶中那個節目是每週一到週五(或週六,我忘了)晚上八點到十點的現場,部分單元也接聽call-in。對初生之犢的我來講,委實是不小的挑戰。當時我白天還在某廣電科系當助教。每天紫玲姊會把當天的主題與相關資料傳真給我(當年還沒聽說電子郵件這種東西),有需要的話則透過電話交換一下意見;傍晚下班之後就趕赴和平東路(現在大安公園對面)的電台。

通常我是先到樓下的7-11買東西填肚子,再上樓跟紫玲姊溝通節目細節,包括歌曲音樂選擇、各單元相關話題等等。假如有來賓的話則需要接待並且說明節目流程。

來賓有兩種,一種是根據節目內容邀訪的相關人士,一種則是報名分享的聽眾。記得我們曾在週五還是週六晚上的節目開闢一個單元,讓在學學生自由報名上節目,分享自己的興趣或嗜好。當時就有一位在我們教會聚會的大學生,上節目自彈自唱,還分享他叛逆的成長過程。後來此人組了樂團也出過唱片,現在據說跑去中東開飛機,叫做「張國璽」。

至於節目最後一集的來賓,當時也正籌備新唱片,上節目聊他的創作歷程與信仰,也露了手吉他彈奏新作品。坦白講當時的他真的很帥氣很有才華,但新唱片開賣結果卻叫好不叫座。此人沉潛多年後爆紅,卻也傳出一些負面新聞。他叫「黃國倫」。

另外內舉不避親,胖胖的小妹也曾上節目,分享她留學與旅遊各國期間的寶貝蒐藏(你絕對猜不到是什麼!)。她的芳名呢?暫且按下不表。

Call-in時間會打進來分享或提問的,則多半是青少年聽友;假如有聽眾來賓在節目的話,則多半是來賓的同學或家長。有時候上節目的同學明明用的是暱稱,但偏偏被同學認出來,打電話進來恭賀或者爆料、點歌等等,令人充分感受到青少年人的創意與活力。

由於是基督教電台的青少年節目,因此基本上不太會有時下以政論為主的call-in節目那種暴戾之氣;偶爾有聽眾傾訴一些可能需要處理的情感問題,經驗豐富的紫玲姊也會妥善回應,因此我只要負責聊天放音樂就好;即便我參與一些意見,也因為我的聲音老成之故,通常也能博得聽友信賴。

我們這節目是電台剛開播時就有的。還記得開播一陣子後電台才正式辦慶祝酒會,有聽友見到我之後非常驚訝-我還以為你是個中年人!天知道我那時才剛退伍一兩年… ><”’

至於鮮事也有不少,最令我難忘的就是有一回開播沒多久就停電了。電台雖有緊急備用供電,但只能提供主要播音器材,次要器材則無法使用-而MD Player, CD Player跟卡帶或盤帶播放機,居然都屬於「次要器材」之列!

結果呢?我跟紫玲姊二人既不能播活動預告(因為是非營利電台所以沒有廣告)也不能放音樂,當然也沒有聽眾call-in,只能強顏歡笑地東拉西扯,直到完全斷電停播。那時心情如何?大大鬆了口氣!因為我二人早口乾舌燥精疲力竭黔驢技窮了…

現在想來爆笑之外也覺得不可思議-電台的備用電力怎麼如此因陋就簡?那時候並沒有提倡節能減碳啊?…